上大學之前,其實是沒有很喜歡辛棄疾的。
原因很簡單,他的詞作幾乎是以長調慢詞為主,
一堆典故還常常看不懂要表達什麼XD
跟大家熟悉的蘇東坡比起來,辛棄疾似乎就沒有那麼容易親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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嚴格說起來,大學裡我只上了半堂的辛棄疾專書(蘇辛詞,另外一半是蘇軾)
說是完全改觀倒也沒那麼誇張,但開始能試著了解一些在詞作中一堆典故背後,
所隱含的複雜情感,以及無可奈何偏偏又無法置身事外的心情。
辛棄疾一生最輝煌燦爛的時光,是在他23歲那年。
此後四十多年不受重用,光在家吃自己就吃了20年XD,
只能透過文學創作追憶當年勇。
這是辛棄疾一生的悲哀。
可以說,他的思想及風格基本上是由此展開。
在許多最具代表性的詞作中,常常可以看到此種感慨心情的流露。
偏偏他又不像蘇東坡一樣能為自己開脫。
人家被一腳踢到海南島去,寫的是:
"九死南荒吾不恨,茲遊奇絕冠平生"
辛棄疾則是:
"四十三年,望中猶記,烽火揚州路"
一整個就是鑽牛角尖看不開XD,不過這也形成他作品中獨有的豪放,沉鬱以及雄渾的特質。
至於主角在年輕時幹了些驚天動地的事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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辛棄疾出生在山東,辛氏一族中仕宦較為顯赫的事他的祖父辛贊。
祖父雖在金朝為官,可身在曹營心在漢。
辛棄疾年幼時常常跟著祖父
"登高望遠,指畫山河,思投纂而起,以紓君父所不共戴天之恨。"(美芹十論)
這大概就是辛棄疾之後會領導義軍的遠因吧。
大約在西元1161年(南宋初),金主完顏亮率兵南侵。
這時在山東便爆發了起義,一支勢力較大的由耿京領導,另一支約兩千人就是辛棄疾的部隊。
之後辛棄疾與耿京合流,做了掌書記。
根據他在美芹十論裡的說法,此時有義軍有25萬。
當此時,軍中爆發了一件大事,卻也看出辛棄疾的勇武氣概。
那時有一個義軍領袖,叫做義端和尚。
平常喜歡跟辛棄疾談論兵事,兩人交情還不壞。
想不到有一天晚上,這個禿頭居然盜了軍中印信叛逃。
耿京本來氣的想殺辛棄疾,辛棄疾則說:
"許三日期,不獲,將死未晚!"(三天之內抓到臭和尚的意思)
於是星夜飛騎,單槍匹馬緝拿義端和尚。
終於在叛入金營前將和尚打倒,割首級,取印信!
武俠小說裡將義端和尚寫成手持鐵禪杖的莽頭陀,辛棄疾則是用劍的少年英俠
(好像主角都是拿劍的XD)
兩人在馬上大戰百合,最後辛棄疾怒殺義端。
有沒有這麼誇張是不曉得,但是光憑單騎追兇就夠令人神往啦!
不久,那位"提兵百萬西湖上,立馬吳山第一峰"的完顏亮先生因為做人失敗,
被部下偷偷幹掉,金國軍心大亂。
耿京跟辛棄疾便想讓義軍跟宋軍來個裡應外合。
於是在第二年正月派了辛棄疾跟賈瑞等十一人渡江去跟宋朝連絡。
想不到辛棄疾走沒多久,起義軍的一個部將叫張安國的,被金朝收買,
居然把耿京偷偷幹掉率眾降金,自己則當了濟州(就是義軍本營山東)知州。
辛棄疾完成任務北返,到海州(江蘇連雲港一帶)時才得到義軍潰散的消息。
他當場便組織一支50多人的軍隊,連夜輕騎直奔山東。
趁著夜色突擊軍營,當場就把張安國給砍了。
之後放火大燒,登高振臂一呼,耿京義軍舊部紛紛響應。
於是辛棄疾帶著一萬多人的義軍殘部,一路又從山東往南殺到揚州,渡江後歸宋。
這年,辛棄疾剛滿二十三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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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辛棄疾的詞作中,常看到他對年少時豪俠情狀的追憶。
"壯歲旌旗擁萬夫,錦簷突騎渡江初。燕兵夜娖銀胡娽,漢箭朝飛金僕姑。
追往事,嘆今吾,春風不染白髭鬚。卻將萬字平戎策,換得東家種樹書。"
(鷓鴣天)
"....四十三年,望中猶記,烽火揚州路...."
(永遇樂-京口北固亭懷古)
可嘆的是,結尾常常都是一種年華老去,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悲涼之感。
辛棄疾入宋之後,主戰的他自然事沒有什麼立足之地。
往後四十多年有一半時間是在家閒居。
偏偏他又很鑽牛角尖,忘不了自己當年的一片熱血至情。
鄧廣銘先生說他是:"一個奮發激昂,始終如一的愛國志士"
在這種類似於原罪的包袱以及不容於大環境。
層層典故背後沉鬱蒼涼的激昂成了辛棄疾最大特色。
"將軍百戰身名裂。向河梁回頭萬里,故人長絕。
易水蕭蕭西風冷,滿座衣冠似雪。正壯士、悲歌未徹
啼鳥還知如許恨,料不啼清淚長啼血。誰共我,醉明月?"
(賀新郎"綠樹聽鶗鴃")
明明是送別,恨來恨去,恨到下片舉的例子又都是打仗,果然北伐是他一生最在乎的事XD
覺得有點可愛,有點同情,卻也相當令人尊敬。
有時在想,如果辛棄疾做一個武官而不是文人,說不定能成為另一個岳武穆。
(一個老師曾說,辛棄疾這種人抓到就要趕快砍掉,否則他跑到哪裡,哪裡就會冒出義軍XD)
他不幸無法完成自己的主戰的希望,成了一個文人,反而在詞壇上留下不朽的聲名。
對一千多年後的我們來說,也許又是一種幸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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